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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UA087上的“楊四郎”

    來源:摩登時尚網(www.ymmtgmh.com)時間:2016-01-05 19:58作者:Tom熱度:手機閱讀>>

    我有一個紙盒子,里面塞滿了我每次飛行結束后留下來的登機牌。

    總覺得,這個盒子里存著我許許多多的記憶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一時興起,我就開始翻看盒子里的登機牌,有不少都讓我開始回想一些在旅行中遇到的人與事。

    比如一張美聯航的登機牌,從上海直飛紐約,航班號為,UA087。

     

    我今天想說的,就是跟這個航班有關的故事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那時,我坐在從上海飛往紐約的美聯航客機上。

    很無聊。

     

    我是個對聲音極其敏感的人,于是坐飛機其實是我人生最無聊的頭號事情。

    因為很吵,所以不能安靜地看書。

    因為很吵,所以不能專心地看電視。

    因為很吵,所以不能全神貫注地聊天。

    只是聽覺受到干擾而已,人就一下子變得無聊起來。

    大概就像在HOUSE風格的夜店里,怎么都沒辦法品出一杯錫蘭的好,是一樣的道理。

    無論再怎么有效的隔音方式,都沒辦法完全消除一萬米高空上的機器噪音。

    響在耳邊的。卻又連無所事事的時間一并喧囂著。生怕沒有人察覺到似的。

    然而在這么高的地方,不斷轟鳴著的,還不只是飛機引擎的聲音。

    還有。許多許多的人,或忐忑,或鬼祟,或浮躁,或驚惶的心情。

     

    然而即便無聊,我卻沒有別的地方可以逃。

    因為一萬米高空上的,完全封閉的空間,是人類自己造給自己的無奈。

    比起汽車的縱橫馳騁。比起火車的穿山越嶺。比起輪船的海闊天空。

    飛機的無奈,是誰也比不了的。

    以前總以為鳥兒飛翔著,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。

    怎么輪到自己開始飛了,就無聊起來了呢?

    真奇怪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我坐在靠走道的位置上。這樣方便我去洗手間的時候很自由,不會因為需要經過鄰座客人的許可,而驚擾到他們。

    倘若是醒著的,說句抱歉倒也就算了。假如鄰座的客人已經睡著了,就難免有點尷尬。

    在歪七扭八的大腿和胳膊間穿梭,我總會膽戰心驚地聯想到《諜中諜》里的湯姆克魯斯。

    我沒有他那么帥。但他沒我這么高。

    所以我們扯平了。

     

    只是我的個性就是這樣:別人打擾我,我一點也不介意;我去打擾別人,我會介意好半天。

    因此我總在乘飛機的時候,固執地選擇靠走道的位子。

    還能夠很方便地在空乘的小推車上選擇我需要的食物飲料——這是我后來發現的,額外的好處。

     

    我拿出手機,選擇飛行模式打開,準備開始聽音樂。

    因為耳機戴久了我覺得耳朵有點疼,所以我就把音量開得小小的,耳朵湊在手機的出聲孔上聽。

    聽的是一出京劇選段:《北天門》里的《見弟》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有好一陣子,我的手機鈴聲都是各種各樣的京劇段子。

    理由是什么,我自己也不知道。

    就覺得在國外的時候,用京劇做鈴聲,會平白有種“我是個中國人啊”的感覺。

    而且每次聽到這些京劇的時候,我總會情不自禁地微笑。

    因為好笑而笑起來。因為會心而笑起來。因為懷念而笑起來。

    我從來都不是戲迷票友。

    但我在那些日子里聽京劇的時候,還是會拍掌叫好。

     

    “真好聽。”

    我常常說。

     

    我以為音量開的足夠小了,而且飛機的轟鳴聲真的足夠大,所以不應該會有別的乘客會聽到我手機里傳出的動靜。

    但是偏偏有人注意到了。

    他經過我的身畔,去洗手間。

    去的時候,愣了一下,轉身看了我一眼。然后繼續走。

    金色微卷的頭發。有點發紅的鼻子。藍色的眼睛。下巴滿是生硬的胡渣。

    很普通的外國人的長相。

     

    我是個臉盲,通常在國內都記不住新認識的人的長相,就更分不清歐美人的樣子。覺得金發碧眼是他們的共通特征。

    除非輪廓鮮明到像湯姆克魯斯,或者海報照片泛濫到像貝克漢姆那樣,不然我沒有辦法很快地記得一個美國男人的長相。

    倘若遇到黑人,就更糟糕。

    我眼中的黑人,全都是邁克爾喬丹的樣子。

    所以我看NBA,永遠都覺得是同一個人滿場跑:自己傳球給自己,自己帶球過了自己,自己閃過自己躍起灌籃。

    得分了。全場雷動。

     

    我打了個呵欠,流下一滴慵懶的淚。

    然后開始為自己的虛度光陰而懊悔。

    大概外國人眼中的亞洲人,差不多也都是同樣的樣子。

    黃色的皮膚。黑色的頭發。不夠堅挺的鼻子。以及,大概會永遠帶在身邊的筷子和旗袍。

    我繼續聽我的京劇。

    坐在我右手邊的乘客是一個中年美國婦女。微微發胖,已經睡著了。

    她的鼾聲,比我手機發出的聲音還要大的多。既然沒有吵到她,那我就更加聽得心安理得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“很好看。”

    我嚇了一跳,把視線從睡著的美國婦女身上轉開,發現剛才那個紅鼻子男生已經站在了我身邊,大笑著對我說不算標準的中文。

    很奇怪。他竟然能猜到我是中國人。

    這趟航班常常會有日本人和韓國人,我總認為,在歐美人眼中看來,亞洲人應該長得也都差不多。

    我發現他一直在盯著我手上的手機,才反應過來約莫他是聽到了《北天門》。

    “是‘很好聽’。不是‘很好看’。”我糾正他的中文。

    “哦。”他抓了抓后腦勺,索性坐在了我左手邊空著的位子上。

     

    “可以傳給我么?”他恢復說英文,然后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他的手機。

    “不可以。”我搖搖頭,“在飛機上,任何電器的無線連接功能都不可以打開。”

    他有點不好意思起來,鼻子竟然比剛才更紅了一點點。

    “我的意思是說,能不能把你的Email告訴我?我可以等下飛機以后再問你要。”

    那倒是沒問題。而且我知道外國人通常對中國的京劇很有興趣。

     

    “你聽的這個曲子,說的是什么事情?”他竟然一直坐在我旁邊的位子上不走了。

    “‘北天門’。又名‘四郎探母’,一個叫‘四郎’的人,去探望兄弟與母親,但是心里很害怕的故事。”我漫不經心地敷衍他。

    “為什么自己的兄弟母親還要探望呢?而且怎么還會害怕呢?”他不懂了。

    “你住在紐約,你兄弟住在伍德斯托克,你十年沒回過家,甚至根本就沒跟兄弟們聯系過。”

    “哦。那我再回去的話一定會很害怕。”他大笑著。

    “而且我沒有哥哥,小時候我最好的玩伴是鄰居一個大我10歲的男生,我一直把他當哥哥——他一定會用棒球棍狠狠地打我的屁股。”

    他笑完了。又補充道。

    明明是玩笑的語氣,可他的表情竟然無比地認真。

    認真得好象真的有人用球棍在打他。

    只不過沒打到屁股,而是打到了鼻子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已經快要降落了。空姐過來攆他回自己的座位。

    我只得又關上手機,綁好安全帶。

    他有點不情不愿地站起身,用右手的手背蹭著發紅的鼻子。

    越蹭越紅。越紅他偏偏越去蹭。

    我懷疑他大概想去應征圣誕老人的馴鹿。或者“美國偶像”現在可能正在辦麥當勞叔叔的形象選秀。

    “很好看。”他用中文,艱難地說道。

    “是‘很好聽’。不是‘很好看’。”我再一次糾正了他的中文。

     

    走出機場的時候,他從背后叫住我。

    “四郎,等等我。”他堅持用中文跟我說話。

    “我不叫‘四郎’。”我糾正的,是他對我的認知。至于他支離破碎的發音,我已經懶得去管了。

    “把那個曲子傳給我。”他揮舞著手中的手機。

    我嘆了口氣,對于他的毅力和耐心表示無可奈何。

    “謝謝你。四郎。”他通過藍牙收完了整出京劇,很開心地大步往行車道走去,邊走邊回頭跟我道別。

    “見到就不聯系的兄弟和媽媽也不要害怕。給他們一個擁抱就好了。”他大笑著。發紅的鼻子在陽光下竟然很好看。

     

    一輛黑色的加長房車停在了他的面前,看來是專門有人來接他。

    我好氣又好笑地對他擺了擺手以示告別。因為懶得把手放下來,干脆就順便也沖空駛的出租車招了招手。

    他剛要上車,卻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,折返回來,飛快地走到了我的面前。

    “四郎。再見。”

    他給了我一個溫暖的,友善的,和煦的擁抱。

    我身高一米八三。

    在他懷抱里,竟然只剛及到他的肩膀。

    他比我帥。也比我高。

    我跟他根本就扯不平。

    于是我開始暗暗地生起氣來。

    半點也沒留意到,他的形象已經變得不那么普通,漸漸地開始在我腦海里明晰起來。

    就像湯姆克魯斯。就像貝克漢姆。

    他成了第三個我能記得住長相的,金發碧眼的,有著可愛紅鼻子的,外國人。

     

    我后來沒有再見到過紅鼻子男生。

    嚴格地說,是他沒有見到我,我卻經常能見到他。

    在紐約和巴黎的雜志上,我常常能看見這個男生的照片。

    配在照片下面的,通常是充滿溢美之辭的采訪和報道。

    我這才知道,紅鼻子男生是一個設計師。專門設計衣服的設計師。

    他的鼻子,在后來的照片上看起來沒那么紅了。

    或者他本來就不是天生的紅鼻子吧。

    只不過,他在我的印象里,就應該是有個紅鼻子的。一旦沒有這個特征,我很可能就又會記不住他了。

    我不想忘記他。所以我還是固執地認為,他是有著紅鼻子的。

     

    他后來設計過一系列很精彩的服裝。有一組是我最喜歡的:在衣服的圖案配色和剪裁里,總是混有著像京劇臉譜一樣的元素。

    雜志上稱,這組服裝的創作靈感來自于中國風。

    我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件大大的T恤,在右邊肩膀的位置畫有一臺小小的,抽象的手機線條。

     

    于是我便打開了電腦,連接上我的電子郵箱,第十七遍地看一封郵件。

    紅鼻子男生,寫給我的郵件:

    “那首曲子很好聽。我聽了很多遍。我的朋友們聽到了也都覺得很好聽,非要我也傳給他們。

    今年圣誕我會回家探望家人。真誠地希望好兄弟們不會用棒球棍打我的屁股。我八歲的時候被那位鄰居的大哥打過一次,那種痛的感覺,我到現在也忘不了。

    謝謝你傳給我的曲子。也謝謝你告訴我的,關于‘北天門’的故事。”

     

    然后我就會給自己泡上一壺翠螺,把ipod連上音箱,音量開得大大的,從“坐宮”到“別宮”,從“見弟”到“斬輝”,聽完一整出《北天門》。

    聽完后喝干杯中的茶,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,沖著月亮微微地笑一笑:

    “真好聽。”

     

     

    由于時裝周工作的緣故,我如今每年還是會飛去紐約,通常都會坐美聯航直飛的航班,既是因為方便又算舒服,也因為這漸漸成了一種習慣。

    可我再也沒碰見過紅鼻子男生,這些年漸漸連電郵也通的少。

    對我來說,千言萬語不如相見,我總惦記著,若能在時裝周現場遇見倒也不錯。

    可不知怎么,我老會不湊巧地錯過他的秀,也逐漸失去了一定要單獨約他出來相見的動力和借口。

     

    四郎楊延輝,本來有的是機會跑回家,然而他一拖再拖,終于拖得連回去看望母親兄弟的勇氣也沒了。

    好在鐵鏡公主適時幫了他一把,讓他終于在有生之年能短暫地重聚天倫。

    我想,有朝一日我還是會見到這位紅鼻子男生,

    因為有一種友情,不至于生死相報,也并非淡交如水,而是一見如故,萬里不辭的。

    我手中捏著美聯航的登機牌,

    突然就釋懷地笑出聲來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遠在美國,萬水千山,你是否也有想要見一面的人?

    不要學楊延輝的怯懦,我現在就給你鼓勵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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