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小時候常住臨西姥姥家,那里是山東與河北的交界處,飲食習(xí)俗匯集了兩省特色,形成了獨(dú)特的風(fēng)格。臨西人不但愛吃、會吃,還很講究吃,光是早點(diǎn),就有著不少的名堂與講究。
去年冬天,我和老媽去姥姥家小住,一大清早,我就被姥姥和姥爺?shù)臓幷撀暢承眩瑐z人自以為“壓低了聲音”,正在為我的早飯而爭執(zhí)。姥爺執(zhí)意要去給我買油條和豆?jié){,姥姥堅(jiān)決反對,她說我最愛吃的是豆沫。我一躍而起,大聲宣布:我要“從東街吃到西街!”姥姥和姥爺笑著搖頭說:“眼大肚子小,看你能吃多少!”
我和老媽先來到一個擺了十幾年的早點(diǎn)攤,老板娘正守著油鍋炸焦圈,老板則熱情地招呼著顧客。買了一碗豆沫、一碗豆腐腦,還有四個剛出鍋的焦圈,這套“豪華套餐”居然只花了5元錢!先說這豆腐腦,碗大量足,老板大手筆地在碗中澆上自制的鹵子,琥珀般顏色,晶瑩透亮!他又手腳麻利地豪灑一通芝麻醬、韭菜花、香菜和麻油,我在一旁咕咚咕咚咽著口水,直嫌他動作太慢!
老媽此時將豆沫推到我面前,它的內(nèi)容和營養(yǎng)都極為豐富。黃豆和小米是主要成分,需提前一晚泡好,再一大早用小石磨手工推磨成漿,大火熬制成粥。看看這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豆沫吧:炸好的豆腐丁、花生米和海帶絲在碗中游弋,粉條和青菜葉起起伏伏,出鍋前撒上芝麻鹽和白胡椒粉,這樣的豆沫還需嘗嗎?光想想就已經(jīng)令人口水橫流了!
可我老媽嘗了一口后卻搖頭說:“跟你姥姥熬的豆沫比,還是有差距!”我老媽沒說錯,姥姥做豆沫是一絕,可我怎么忍心再讓80多歲的姥姥一大早為我熬豆沫?
分食完這套“豪華早餐”,拽著老媽繼續(xù)前行,另一家早點(diǎn)鋪里人頭攢動,我興致盎然地依次掀開人家的幾口鍋蓋,發(fā)現(xiàn)除了豆?jié){豆沫,還有菜豆腐和菜糊糊。我對碧綠的菜糊糊來了興趣,買了一碗開始品嘗。此時老媽宣布她已經(jīng)吃飽,拒絕再吃任何食物。菜糊糊是小米熬制,米香四溢的湯汁和著細(xì)膩的豆渣,光滑細(xì)碎的菜葉還沒顧上細(xì)嚼,就“滋溜溜”地下了肚兒。
再向前走,頓時傻了眼!這是一家清真扣碗店,爐子上的大籠屜里熱氣蒸騰!一個騎車的女子熟門熟路地向老板招呼道:“一碗黃燜雞,一個熱花卷,打包帶走!”老板熱情地回應(yīng):“好嘞!多給您加湯!”我憤慨地質(zhì)問老媽:“怎么幾年不見,臨西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成了這樣?大早晨的居然吃黃燜雞!”
老媽笑著揶揄我:“你也嘗嘗啊!只要你吃得下去!”我艱難地揉揉肚子,看著籠屜里的各色蒸碗,使勁咽了下口水,拖著老媽陪我散步消食。走出很遠(yuǎn),滿腦子依舊揮之不去那些誘人的清蒸丸子、扣肉、羊雜和黃燜雞。轉(zhuǎn)了一大圈,老媽終于被我成功地游說,勉強(qiáng)答應(yīng)再配合我嘗一小份蒸碗。
熱情的老板向我推薦了一碗“蒸雜拌”,里面除了Q彈美味的牛肉丸,還有鹵羊肉片、雞塊和面筋,一份蒸碗被扣在一只粗瓷大碗中,澆上秘制鮮湯,再撒上香菜和香蔥,撲鼻的鮮香氣滾滾而來,嘗一口湯簡直鮮掉了眉毛!這家清真老字號用料講究,所有的肉類新鮮衛(wèi)生,每天也只賣到上午10鐘,然后關(guān)門回家準(zhǔn)備第二天的食材。只見身邊的食客人人手捧剛出鍋的大花卷,一口肉一口湯地大快朵頤,而我,實(shí)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含淚道:“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面對美食,胃容量嚴(yán)重不足!”
老媽嘆口氣,幽幽道:“我從沒在一早上吃過這么多東西!要不是為了你……”我哼著歌,走在童年熟悉的小街道,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。
后來我將這天的早點(diǎn)發(fā)到了朋友圈,至今還有一群吃貨死乞白賴地纏著我問:“啥時候組團(tuán)去你姥姥家吃早點(diǎn)啊?”